2024.12.11｜採訪‧文／李育潔

英國音樂除了有高貴、優雅的氣質，帶有民謠感的旋律及獨特的和聲色彩，彷彿帶聽者看見令人悠然神往的廣闊綠地和森林。在2025年之始，長榮交響樂團將以整場英國作品，為樂迷朋友開啟新的一年。1月5日下午在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音樂廳，英國年輕指揮新秀羅斯．傑米．柯林斯（Ross Jamie Collins）將再次與長榮交響樂團合作，演出艾爾加的《D大調第一號威風凜凜進行曲》、佛漢．威廉斯《E小調第一號諾福克幻想曲》及霍爾斯特的《行星組曲》。此外，現任柏林愛樂（Berliner Philharmoniker）中提琴首席梅第揚（Diyang Mei）更將與樂團共演華爾頓的《中提琴協奏曲》。


▲英國年輕指揮新秀羅斯．傑米．柯林斯（圖｜長榮交響樂團 提供、© Miika Takala）

當男孩嚮往成為成熟男人

出生於湖南長沙的梅第揚，是位精力充沛、樂觀、充滿好奇心的音樂家。五歲開始學習小提琴的他，在十歲時因為嚮往「成熟男人」的音色而改學中提琴。「作為男孩，我當時很想快點長大，而中提琴富有磁性的音色很吸引我。」梅第揚笑著說這段往事：「之後我也發現，不像小提琴在樂器規格上有所謂的黃金比例、標準尺寸。中提琴的大小、面板形狀可以根據自己的身材量身打造，這種靈活性也很適合我。」在豐富的管弦樂世界中，中提琴時常被人忽略，但梅第揚特別提到，史上許多偉大的音樂家，像是巴赫、莫札特、貝多芬、德弗札克、亨德密特都拉過中提琴，也在室內樂、管弦樂作品中留下非常精彩的中提琴聲部。而當今著名的指揮家提勒曼（Christian Thielemann）及霍內克（Manfred Honeck）等人也都曾是出色的中提琴家。「中提琴是非常棒的樂器，除了音色優美，它更帶有的神秘感。我覺得神秘意味著變化多端的可能性。音樂光有好音色是沒用的，要有變化才有意思，單就這點，中提琴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」梅第揚說道。

享受比賽過程，勇奪ARD國際音樂大賽中提琴首獎

2018年，梅第揚榮獲第67屆慕尼黑ARD國際音樂大賽的中提琴首獎，並同時奪下六項單項獎。慕尼黑ARD國際音樂大賽為世上最具權威性的音樂比賽之一，更是中提琴界最受矚目的比賽。由於每年賽事開放的樂器組別均不同，因此七十二年來僅有七位中提琴家奪冠，其中，臺灣觀眾較熟悉的巴許米特（Yuri Bashmet）、黃心芸（Hsin-Yun Huang）及塔梅斯提（Antoine Tamestit）就是該賽事的桂冠得主，而著名中提琴家今井信子（Nobuko Imai）及卡許卡湘（Kim Kashkashian）也都曾於該賽事中獲獎。「比過這麼多比賽，我覺得ARD真的相當難，不管曲目還是比賽輪數都非常多。對我而言它不是在比誰拉得好，反而是在讓我們體驗職業音樂家會面臨的情況。因為音樂家有時真的會碰到令人手足無措的狀況，可能今天要演協奏曲，明天樂團又有很吃重的曲目要演奏，你必須在這之中轉換，而ARD也讓我提前體驗了這種生活。」梅第揚也認為：「準備比賽是種煎熬、鍛鍊，但也是一種魔力。我不清楚別人怎麼想，但當我真的去比賽的時候，我是享受整個過程的。我很開心自己存活下來，更開心有這個平台和觀眾、評審分享音樂，讓他們喜歡我的演奏，這件事真的很美好。」


▲圖 柏林愛樂中提琴首席梅第揚（圖｜長榮交響樂團 提供）

我在柏林愛樂學到，音樂是一個整體，沒有人可以凌駕於他人之上

獲獎後，梅第揚隨即獲得慕尼黑愛樂（Münchner Philharmoniker）邀請，擔任該團的中提琴首席。或許會有人好奇，他怎麼沒有選擇以獨奏家的身份發展，對此，梅第揚表示：「我是很有想像力的人，不同的人事物都能激勵我。當慕尼黑愛樂來找我時，我躍躍欲試，因為樂團能為我帶來靈感。同時我也認為這輩子應該要演奏過貝多芬、馬勒、布魯克納⋯⋯的交響曲，更別說中提琴主要發展在管弦樂曲目中，作為中提琴家不能不接觸樂團。此外，樂團一開始就和我保證，會給我絕對的自由發展獨奏事業。」都進入職業樂團了，梅第揚自然也想往最高的殿堂邁進，因此不久後便考進柏林愛樂。他接著說：「柏林愛樂也給團員極大的空間。團員除了在獨奏、室內樂、指揮上有傑出的成就。甚至有人是執業醫生，也有人是研究飛行器的專家。無論你想怎麼發展，樂團都全力支持。」職業樂團的工作經驗，改變了梅第揚演出協奏曲的方式。身旁的同事們各個都是身懷絕技的頂尖獨奏家，但為了成就音樂收起鋒芒，彼此聆聽、襯托。「我在柏林愛樂學到最多的就是，音樂是一個整體，沒有人可以凌駕於他人之上。並不會因為我是獨奏家，樂團就得聽我的。我們是在共同完成作品，就算獨奏得完美無缺了，我演奏的終究只是作品的50%而已，剩下都仰賴樂團。」梅第揚也說：「在柏林愛樂真的與太多獨奏家合作過了，因此我更清楚協奏時，哪些東西可以和樂團一起實現，哪些不可能，哪些需要透過指揮從中串連來達成。對我來說，這種合作的過程是一種『玄學』。」

包羅萬象、豐富多彩：華爾頓《中提琴協奏曲》

此次，梅第揚與長榮交響樂團合作演出的華爾頓《中提琴協奏曲》為中提琴非常重要的曲目。華爾頓在1929年，為英國當時最著名的中提琴家泰蒂斯（Lionel Tertis）創作了這首協奏曲。然而，泰蒂斯認為此曲的語法過於現代，因而拒絕演奏，首演音樂會最後改由德國作曲家暨中提琴家亨德密特（Paul Hindemith）擔任獨奏。聊到此曲，梅第揚說：「這首作品包羅萬象、豐富多彩。第一、三樂章有許多極為抒情、感人的樂段。第二樂章充滿令人眼花撩亂的炫技感。整首曲子很多地方像是電影音樂，又有些地方融合了爵士樂。它是非常成熟的交響作品，也是我心目中前三名的中提琴曲。此外，這首協奏曲拓展了中提琴的功能性，使更多人知道、喜歡這項樂器。對中提琴作為獨奏樂器的發展，起了非常正面的影響。」正如梅第揚所說，此曲在首演後深獲好評，甚至被稱為天才之作。而泰蒂斯日後也於傳記中寫下：「我羞愧、悔恨地承認，當華爾頓邀請我演奏此曲時，我拒絕了⋯⋯我當時還沒學會欣賞他的風格。他創新的音樂語法在現今的音樂潮流中看起來是如此合乎邏輯、如此真實。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意識到，這首作品是中提琴曲目中的力量之塔。」

藝術家的靈感都源自生活

梅第揚形容自己為天馬行空、富有創造力、達觀、積極的人。他將工作和生活區分得很清楚，並且享受著每天的日常生活，熱衷於園藝、烹飪及三溫暖。「每天都有太多美好的事物吸引著我。音樂之於整個宇宙萬物來說是非常渺小的，而我也深信藝術家的靈感都源自生活，因此除了音樂，我也認真體驗生命。我對所有事物都充滿期待，也不害怕任何改變，因為所有的新事物或改變都會為我帶來變化。」梅第揚也說：「我在演奏音樂時是全心投入的，我覺得在拉琴時，我不再是我自己，我將所有從生活中獲得的靈感投入到音樂裡。在舞台上，我可以不是梅第揚，因為我成為音樂的一部分。」對於這次來臺演出，梅第揚興奮地說：「我十八歲曾經到過臺灣，這次能夠舊地重遊真的很開心。更不用說這次是華爾頓搭配整場的英國作品，外加年輕、出色的英國指揮和長榮交響樂團，我真的非常非常期待！」

在臺灣，要聆賞中提琴獨奏會不算困難，但要欣賞到中提琴協奏曲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！2025年1月5日下午兩點半，誠摯邀請樂迷朋友們前往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音樂廳，享受柯林斯帶領長榮交響樂團演繹的英倫風情，並感受梅第揚驚人的感染力及想像力！


▲主圖 現任柏林愛樂中提琴首席梅第揚，即將與長榮交響樂團共演華爾頓的《中提琴協奏曲》（圖｜長榮交響樂團 提供）

威風凜凜——柯林斯X梅第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