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MUSICO特別報導】用前衛概念探索內心與回憶：《龍族女兒不流淚》——專訪玩具鋼琴家陳靈
2023.02.07｜採訪‧文／李育潔
從二十世紀開始，作曲家們試著透過各種新音響及新概念，在音樂創作上尋找各種可能性。隨著科技發展，各種打破傳統的音響也持續挑戰觀眾的聽覺神經。今年3月10、11、12日，玩具鋼琴家陳靈（Margaret Leng Tan, b. 1945）在國家兩廳院實驗劇場所帶來的《龍族女兒不流淚》（Dragon Ladies Don’t Weep），將透過玩具鋼琴、預置鋼琴、打擊......甚至各種物品，以前衛的概念展現自己的故事，並引領觀眾探索靈魂的深處。
在台灣可能較不為人知的陳靈，是美國當代音樂的傳奇人物。出生於新加坡的她，在1971年成為史上第一位獲得美國茱莉亞音樂學院博士學位的女性，並在1981年開始與美國前衛音樂大師約翰・凱吉（John Cage, 1922-1992）合作，直到凱吉1992年過世。陳靈在演奏凱吉的作品上，是世上被公認為最傑出的詮釋者之一，此外，她更是史上第一位專業的玩具鋼琴演奏家。在她的巧手下，玩具鋼琴的藝術性被眾人聽見，開始被視為「真正的」樂器。
不同於大家熟知的88鍵鋼琴，玩具鋼琴（Toy Piano, kinderklavier）的琴鍵數目從13到37個不等。此外，兩項樂器在發聲系統上有顯著的差別：普通鋼琴的鍵盤及打擊系統帶有數百個可校準細節的零件；玩具鋼琴的鍵盤系統則非常原始——按下琴鍵，塑膠製的錘子便直接敲擊金屬條發聲。談到這項樂器，陳靈表示：「事實上，玩具鋼琴只是假裝成鋼琴的木琴。」
陳靈成為玩具鋼琴家的契機，是1993年紐約林肯中心的「認真玩」藝術節（Serious Fun Festival）。為了符合藝術節宗旨，陳靈當年選擇演出凱吉1948年創作的《給玩具鋼琴的組曲》（Suite for Toy Piano）。這首只用了九個連續白鍵的玩具鋼琴作品，乍看之下相當簡單，但它卻有許多微妙、複雜的技術要求。陳靈說：「為了公平對待作品中微妙的節奏模式，以及許多發聲的細節，我必須像演奏傳統鋼琴作品一樣，付出同樣的努力和專注力。這讓我意識到，如果人們不再認為玩具鋼琴只是一種玩具，它就有可能成為真正的樂器。」
由於為玩具鋼琴創作的曲目並不多，陳靈一開始除了改編葛拉斯（Philip Glass, b. 1937）和薩悌（Erik Satie, 1866-1925）的作品，也積極向作曲家朋友們介紹玩具鋼琴迷人的聲音，並逐漸從他們手中搜集到越來越多作品。陳靈：「我無法想像有人不被玩具鋼琴迷住，它鈴鐺般的音色就像天使的聲音。我認為它是一種懷舊樂器，天真的音響讓人想起童年。也許，有些人小時候甚至擁有玩具鋼琴。如果是這樣，玩具成為有說服力的樂器這件事，會令他們印象深刻。」
1995 年陳靈舉辦了第一場玩具鋼琴獨奏會，並在1997年發行史上第一張玩具鋼琴演奏專輯《玩具鋼琴的藝術》 （The Art of the Toy Piano ）。陳靈：「我把玩具變成能真正表達藝術、名副其實的樂器，也展開了我作為世界上第一位音樂會玩具鋼琴家的職業生涯！」如她所說，上述兩個活動當年均引起大眾和評論家的廣泛關注。
▲陳靈演奏玩具鋼琴（圖｜© Esplanade - Theatres on the Bay、國家兩廳院提供）
即將在TIFA登場的《龍族女兒不流淚》是一部結合音樂、獨白與影像的多媒體劇場作品。除了玩具鋼琴和打擊樂器，作曲家格里斯沃爾德（Erik Griswold, b. 1969）也為此劇創作原創音樂給陳靈擅長的另一項樂器——預置鋼琴（Prepared Piano）。預置鋼琴是透過在鋼琴的琴弦上或琴弦之間放置螺栓、螺絲、橡皮或其他物體，暫時改變音色的鋼琴。1938年，凱吉受邀為舞蹈家福特（Syvilla Fort, 1917-1975）的舞作《狂歡之舞》（Bacchanale）創作音樂。原本凱吉計畫將此曲寫給打擊合奏團，但礙於當時演出的空間不夠大，只能放置平台鋼琴，他靈機一動，在鋼琴的琴弦上放置各式各樣的物體，因而將鋼琴改造成另一種樂器。
談到預置鋼琴，陳靈表示：「預置鋼琴可能以豐富多彩的音色讓觀眾大吃一驚，因為其中沒有兩個音聽起來是一樣的。觀眾會從他們最熟悉的鋼琴上，認識一種被創造的新樂器！」此外她也說：「凱吉以戲劇化的方式，讓鋼琴回歸到它打擊樂器的根源。許多人說，預置鋼琴讓他們想起印尼的傳統打擊樂器甘美朗（Gamelan），我完全同意。就我個人而言，經過這麼多年，預置鋼琴仍然相當迷人。每首預置鋼琴曲都有一套獨特的準備工作。有時是全金屬的螺栓和螺釘；其他時候，包括橡膠、木材、竹子或毛氈，每次準備工作都不同。」
▲陳靈演奏預置鋼琴（圖｜© Esplanade - Theatres on the Bay、國家兩廳院提供）
其實凱吉對陳靈的影響，不只顯化在玩具鋼琴和預置鋼琴的演奏上。自幼飽受強迫症折磨的陳靈，在兩人合作的11年間，也在凱吉禪宗哲學的引導下，逐漸接受自己，獲得心靈的解放。對此，陳靈也曾在紐約時報撰寫文章紀錄凱吉對自己思想的影響（文章見下方連結）。談到《龍族女兒不流淚》，陳靈說：「這是我的聲音肖像，我要將它獻給我的母親，以及改變我一生的凱吉。」這是陳靈第一個全面涉足劇院的製作，除了演奏樂器，她還會以獨白、歌唱及走位，道出聲音帶給她的熱情與慰藉。
藉由這部作品，陳靈深入探索自己的靈魂，尋思自己對記憶、時間、掌控欲與失去的意識。她不只邀請觀眾一同踏上自己藝術的尋根之旅，也企盼大家走入自己的內心，她說：「《龍族女兒不流淚》講述一種轉化為藝術的苦難。我希望觀眾在離開時意識到，無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，我們就算有障礙，仍然可以成就偉大的事情。這條昇華之路上有幽默、沮喪、憤怒......當然，還有超越。」
▲主圖 新加坡裔鋼琴演奏家陳靈是前衛音樂傳奇人物，連約翰．凱吉、喬治．克倫姆等大師都為之傾倒，視其為創作繆思。（圖｜© Pier Carthew、國家兩廳院提供）
從二十世紀開始，作曲家們試著透過各種新音響及新概念，在音樂創作上尋找各種可能性。隨著科技發展，各種打破傳統的音響也持續挑戰觀眾的聽覺神經。今年3月10、11、12日，玩具鋼琴家陳靈（Margaret Leng Tan, b. 1945）在國家兩廳院實驗劇場所帶來的《龍族女兒不流淚》（Dragon Ladies Don’t Weep），將透過玩具鋼琴、預置鋼琴、打擊......甚至各種物品，以前衛的概念展現自己的故事，並引領觀眾探索靈魂的深處。
在台灣可能較不為人知的陳靈，是美國當代音樂的傳奇人物。出生於新加坡的她，在1971年成為史上第一位獲得美國茱莉亞音樂學院博士學位的女性，並在1981年開始與美國前衛音樂大師約翰・凱吉（John Cage, 1922-1992）合作，直到凱吉1992年過世。陳靈在演奏凱吉的作品上，是世上被公認為最傑出的詮釋者之一，此外，她更是史上第一位專業的玩具鋼琴演奏家。在她的巧手下，玩具鋼琴的藝術性被眾人聽見，開始被視為「真正的」樂器。
不同於大家熟知的88鍵鋼琴，玩具鋼琴（Toy Piano, kinderklavier）的琴鍵數目從13到37個不等。此外，兩項樂器在發聲系統上有顯著的差別：普通鋼琴的鍵盤及打擊系統帶有數百個可校準細節的零件；玩具鋼琴的鍵盤系統則非常原始——按下琴鍵，塑膠製的錘子便直接敲擊金屬條發聲。談到這項樂器，陳靈表示：「事實上，玩具鋼琴只是假裝成鋼琴的木琴。」
陳靈成為玩具鋼琴家的契機，是1993年紐約林肯中心的「認真玩」藝術節（Serious Fun Festival）。為了符合藝術節宗旨，陳靈當年選擇演出凱吉1948年創作的《給玩具鋼琴的組曲》（Suite for Toy Piano）。這首只用了九個連續白鍵的玩具鋼琴作品，乍看之下相當簡單，但它卻有許多微妙、複雜的技術要求。陳靈說：「為了公平對待作品中微妙的節奏模式，以及許多發聲的細節，我必須像演奏傳統鋼琴作品一樣，付出同樣的努力和專注力。這讓我意識到，如果人們不再認為玩具鋼琴只是一種玩具，它就有可能成為真正的樂器。」
由於為玩具鋼琴創作的曲目並不多，陳靈一開始除了改編葛拉斯（Philip Glass, b. 1937）和薩悌（Erik Satie, 1866-1925）的作品，也積極向作曲家朋友們介紹玩具鋼琴迷人的聲音，並逐漸從他們手中搜集到越來越多作品。陳靈：「我無法想像有人不被玩具鋼琴迷住，它鈴鐺般的音色就像天使的聲音。我認為它是一種懷舊樂器，天真的音響讓人想起童年。也許，有些人小時候甚至擁有玩具鋼琴。如果是這樣，玩具成為有說服力的樂器這件事，會令他們印象深刻。」
1995 年陳靈舉辦了第一場玩具鋼琴獨奏會，並在1997年發行史上第一張玩具鋼琴演奏專輯《玩具鋼琴的藝術》 （The Art of the Toy Piano ）。陳靈：「我把玩具變成能真正表達藝術、名副其實的樂器，也展開了我作為世界上第一位音樂會玩具鋼琴家的職業生涯！」如她所說，上述兩個活動當年均引起大眾和評論家的廣泛關注。
▲陳靈演奏玩具鋼琴（圖｜© Esplanade - Theatres on the Bay、國家兩廳院提供）
即將在TIFA登場的《龍族女兒不流淚》是一部結合音樂、獨白與影像的多媒體劇場作品。除了玩具鋼琴和打擊樂器，作曲家格里斯沃爾德（Erik Griswold, b. 1969）也為此劇創作原創音樂給陳靈擅長的另一項樂器——預置鋼琴（Prepared Piano）。預置鋼琴是透過在鋼琴的琴弦上或琴弦之間放置螺栓、螺絲、橡皮或其他物體，暫時改變音色的鋼琴。1938年，凱吉受邀為舞蹈家福特（Syvilla Fort, 1917-1975）的舞作《狂歡之舞》（Bacchanale）創作音樂。原本凱吉計畫將此曲寫給打擊合奏團，但礙於當時演出的空間不夠大，只能放置平台鋼琴，他靈機一動，在鋼琴的琴弦上放置各式各樣的物體，因而將鋼琴改造成另一種樂器。
談到預置鋼琴，陳靈表示：「預置鋼琴可能以豐富多彩的音色讓觀眾大吃一驚，因為其中沒有兩個音聽起來是一樣的。觀眾會從他們最熟悉的鋼琴上，認識一種被創造的新樂器！」此外她也說：「凱吉以戲劇化的方式，讓鋼琴回歸到它打擊樂器的根源。許多人說，預置鋼琴讓他們想起印尼的傳統打擊樂器甘美朗（Gamelan），我完全同意。就我個人而言，經過這麼多年，預置鋼琴仍然相當迷人。每首預置鋼琴曲都有一套獨特的準備工作。有時是全金屬的螺栓和螺釘；其他時候，包括橡膠、木材、竹子或毛氈，每次準備工作都不同。」
▲陳靈演奏預置鋼琴（圖｜© Esplanade - Theatres on the Bay、國家兩廳院提供）
其實凱吉對陳靈的影響，不只顯化在玩具鋼琴和預置鋼琴的演奏上。自幼飽受強迫症折磨的陳靈，在兩人合作的11年間，也在凱吉禪宗哲學的引導下，逐漸接受自己，獲得心靈的解放。對此，陳靈也曾在紐約時報撰寫文章紀錄凱吉對自己思想的影響（文章見下方連結）。談到《龍族女兒不流淚》，陳靈說：「這是我的聲音肖像，我要將它獻給我的母親，以及改變我一生的凱吉。」這是陳靈第一個全面涉足劇院的製作，除了演奏樂器，她還會以獨白、歌唱及走位，道出聲音帶給她的熱情與慰藉。
藉由這部作品，陳靈深入探索自己的靈魂，尋思自己對記憶、時間、掌控欲與失去的意識。她不只邀請觀眾一同踏上自己藝術的尋根之旅，也企盼大家走入自己的內心，她說：「《龍族女兒不流淚》講述一種轉化為藝術的苦難。我希望觀眾在離開時意識到，無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，我們就算有障礙，仍然可以成就偉大的事情。這條昇華之路上有幽默、沮喪、憤怒......當然，還有超越。」
▲主圖 新加坡裔鋼琴演奏家陳靈是前衛音樂傳奇人物，連約翰．凱吉、喬治．克倫姆等大師都為之傾倒，視其為創作繆思。（圖｜© Pier Carthew、國家兩廳院提供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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