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.09.22｜採訪‧文／陳佩珊

臺北市立交響樂團（TSO）將在今年中秋節前夕迎來一場名家交會的音樂盛會，邀請到義大利指揮家斯卡尼（Rico Saccani）攜手鋼琴家陳毓襄，9月28日於國家音樂廳帶來普羅科菲夫《第三號鋼琴協奏曲》，下半場更將帶領 TSO 演繹史特拉溫斯基的《春之祭》。同場呈獻兩部二十世紀俄國經典之作，現場觀眾將在鮮明色彩的旋律與節奏中，體驗音樂所帶來的震撼力，並見證新古典主義中活力滿溢的炫技風采。藉本次音樂會，鋼琴家陳毓襄特別抽空接受MUSICO採訪，分享她與TSO的合作淵源，以及從鋼琴家的角度談論音樂演奏的觀點。

一戰成名　和TSO的奇妙緣分

談起與 TSO 的緣份，鋼琴家陳毓襄眉飛色舞地回憶起30年前的一段故事。1993年，陳毓襄在移居美國多年後，首次回臺與樂團演奏協奏曲音樂會，那年的她23歲。她說：「我在臺灣第一場的演奏會，就是與北市交合作演奏拉赫曼尼諾夫的第三號鋼琴協奏曲，那場是由陳秋盛指揮。剛好那年遇到要申請波哥雷里奇的鋼琴大賽，我對這場音樂會算是很滿意，所以我就把現場的錄音拿去申請（當時是只有錄音帶的年代）。多年以後我才聽說，那時候波哥雷里奇聽了錄音後，不相信是一個女生彈的，還要求樂團出具證明，確認真的是我彈的才行。」當然，後續的發展正是大家所津津樂道的完美結局——陳毓襄以最年輕參賽者之姿，獲得了大賽首獎，進而成為波哥雷里奇唯一的門徒，這位被波哥雷里奇形容成「厲害到令人難以置信」的鋼琴家就此亦成為了世界樂壇矚目的焦點。

自此之後，陳毓襄展開絢爛忙碌的職業演奏生涯，其中2008年北京奧運的開幕音樂會，又有機會與TSO合作，一起代表臺灣赴北京演出，當時由呂紹嘉指揮，就是演奏普羅科菲夫的《第三號鋼琴協奏曲》。在出發的前兩天，很臨時地在國家音樂廳安排了一場同樣的演出，如今她還記得那次全場爆滿的盛況，就好像乘載著所有臺灣人的祝福一樣，非常有歷史的意義。

初試啼聲　11歲首演「普三」

陳毓襄11歲第一次與樂團公開合作演出的曲子，正是「普三」，這首曲子對她來說意義重大。她說：「我9歲就到美國，老師給我彈很多很大的曲子，11歲演奏這首協奏曲，對一個小朋友來說確實是一個很大的挑戰。當然任何曲子都一樣，演奏越多次就越熟悉，也就越有感想。但感想並不只是因為演出很多次，而是跟著你的年齡、人生的成長而有所改變。有人說每次彈都會找到新的東西，其實這是因為你看待人生的方式不一樣，所以你用不同的方式在看待這個曲子。」對於這首再熟悉不過的作品，陳毓襄從音樂家的角度來看，她說：「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作品，寫得真的很精彩。它裡面藏著很多元素，是很多人不知道的：例如諷刺、幽默、戰爭，還有俄國風景、甚至還有俄國人喝醉酒的模樣，以及古怪的人。所以彈得好的鋼琴家，會讓觀眾有俄國一日遊的感覺，像是走遍整個俄國風景，並感受到俄國的文化，一些古老又怪異的風格在裡面。」俄國作曲家普羅科菲夫聰明絕頂，甚至驕傲自滿的氣質，讓他的音樂有一種諷刺挖苦的意味，該要如何完美表現，陳毓襄認為鋼琴家得要像演員一樣，盡全力去揣摩各式各樣的風格，用想像力去展現各種不同的個性，每一種風格都要能帶給觀眾新鮮感與震撼。

本次合作的義大利指揮家斯卡尼，自1984年獲得國際卡拉揚指揮大賽首獎後便在當今國際樂壇佔有一席之地，擅長於歌劇與交響樂指揮。這次要與義大利指揮家斯卡尼合作，陳毓襄表示：「他是一位不得了的指揮，因為他無論什麼曲子，總譜都是全部背起來的。」斯卡尼在成為指揮家之前，曾是一位活躍的職業鋼琴家，他曾跟陳毓襄透露，自己也曾參加過柴可夫斯基國際鋼琴大賽，但不像陳毓襄進入決賽獲得獎項，他笑說：「我沒能進入決賽，所以後來我當了指揮。」由此可見他是一位謙遜又不失幽默的音樂家，因此對於本次的合作，陳毓襄也道出了她的期待。


▲指揮家斯卡尼（圖｜臺北市立交響樂團提供）

魔鬼訓練　成就實力與自信

練就一身比賽的經驗，陳毓襄說她小時候幾乎每個週末都在比賽，經常隻身一人在美國各大城市到處征戰，她說：「我所有的老師都是用魔鬼的方式在訓練我，11歲時我已經學了非常多的曲目，12歲就開始比賽，到17歲時已經累積了17首鋼琴協奏曲。但我從來不在意名次，反倒是每個禮拜都在不同的地方彈琴，讓我覺得很享受。」對於有些人反對比賽，陳毓襄認為：「當然有些人比較幸運，不用經過比賽，那不是因為他們反對比賽，他們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，可以直接走上演奏這條路。」透過比賽讓人發現、看見實力，是陳毓襄邁向職業舞台的途徑，她說：「對我來說，比賽就是音樂會，下面坐滿了觀眾，還有國際知名的鋼琴家坐在評審席，全程專注地聽你演奏，就算自己開獨奏會也請不到這麼多貴賓啊！」她特別提醒：「然而在比賽中你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在意名次，而是要盡情去享受比賽。」她鼓勵年輕學子多多參加比賽累積舞台經驗，因為每上台一次就等於十堂課的份量，每次都會進步一大截。難道上台沒有壓力？她說：「那是因為我很多曲子都準備好了，當然上台會有壓力，但你就是要練出一種抗高壓的能力，越練你的心理容量就會越大。」

在陳毓襄的職業演奏生涯中，保持健康的身心狀態是最首要的功夫，她說：「音樂會七點半開演，在七點以前，無論什麼狀況，我一定會把所有問題通通丟掉，把自己的狀況調整到最好。另外，還必須練到感覺隨時都可以彈那樣的平常心。」這些能力並非一蹴可及，而是要從小開始打磨訓練，才有辦法逐漸練就，例如10到18歲的演奏經驗，都會在未來彈奏的音樂中出現。陳毓襄補充：「除了技巧與音樂性是最基本，同時要有專注純粹的靈性、頭腦要有覺察力（awareness），還要有健康的生活習慣與紀律。」當前臺灣的舞台機會越來越多，要成為一位好的鋼琴家必須能夠找到聲音裡的說服力與領導力，她說：「觀眾絕對不是看你的IG有多少人按讚，或是看FB寫得多勁爆才去聽你的音樂會。觀眾會是因為你的聲音裡所流瀉的那種信心跟自在而跟隨。」訪談最後問及她的音樂人生，陳毓襄自若地說：「我的音樂生涯絕對沒有犧牲，也許別人的眼中看起來好像我花了許多時間練琴，既不能出去玩，也沒有所謂的享受生活（enjoy life），但事實上我得到的比別人多太多了，特別是我可以帶給這麼多人震撼的時候。」



9月28日這場音樂會，觀眾不僅可以見證音樂家精湛的技藝與魅力，更能在雋永不朽的音樂篇章中，感受他們用生命經驗所堆砌的能量與情感。這是一場匯集名家與重量級作品的音樂會，指揮斯卡尼與陳毓襄首次同臺，聯袂演繹具代表性的「普三」所帶來的曲趣十分令人期待，而史特拉溫斯基前衛的管弦樂作品《春之祭》，更是臨場觀眾欣賞TSO極度震撼力演出的絕佳聽覺體驗！


▲主圖 鋼琴家陳毓襄（圖｜臺北市立交響樂團提供）

【2023 TSO名家系列】斯卡尼、陳毓襄與TSO