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奏鳴生活】後來的樂理課03——顫音 Trill - MUSICO

【奏鳴生活】後來的樂理課03——顫音 Trill

吳毓庭個人照片-
吳毓庭
專職音樂活動策劃、導聆與音樂文字寫作,曾任職於「國家兩廳院」節目部,目前為「活樂時光音樂活動設計工作室」負責人、「老吳的聲音筆記」主持人。長期擔任《Par表演藝術雜誌》、《Muzik古典樂刊》、樂賞基金會、樂興之時管絃樂團、《國語日報》特約筆者。曾受台北律師公會法律文學委員會、國家兩廳院、巴洛克獨奏家樂團、雙和醫院、誠品表演廳等單位邀請演講與導聆。著有《點描德布西》音樂散文集(2018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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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奏鳴生活】後來的樂理課03——顫音 Trill

「顫音」(trill,縮寫tr)從中文翻譯的字面理解,大概會讓人浮現如枝葉顫動、快速起伏的聲波畫面;實際操作時,演奏者會不斷來回按下相鄰的兩音,製造出絢麗的音效。

它屬於「裝飾音」(ornament)的一種,在盛行即興彈奏的巴洛克時期是非常重要的音樂「調味料」。巴赫的三子、曾在普魯士腓特烈大帝宮廷任職的卡爾.菲利浦.艾曼紐.巴赫(C.P.E. Bach,1714-1788)在其著作《論鍵盤樂器演奏藝術》(“Essay on the True Art of Playing Keyboard Instruments”)中指稱顫音能「使旋律更活潑,因此是必不可少的元素」。老巴赫則曾針對這種「必不可少」的演奏法,悉心寫下了圖表(包含13種不同的演奏法),建立大兒子威廉.佛里德曼.巴赫(W. F. Bach,1710-1784)對顫音演奏的想像。

事實上「裝飾音」不僅僅為旋律「錦上添花」,它在巴洛克時期更是一種表達情感的方式(Grout,《音洋音樂史》,P.361)——製造和聲張力的重要作法。因此,這裡就延伸出了一個常見的提問:巴洛克時期的顫音為什麼通常從記譜音的高一度音開始演奏,但古典時期之後的顫音卻通常從本音開始演奏?這個目前約定俗成的概念,一般認為就是導因於從高一度音且於正拍開始演奏,能產生較不和諧的聲響,製造出的情感也就更為濃烈。

不過在1983年,德國小提琴家暨指揮家諾伊曼(F. Neumann,1907-1994)出版《巴洛克與巴洛克後的裝飾奏——以巴赫為主要研究》一書,認為巴赫並不一定要演奏者從高一度音開始,最終還是要視彈奏者的藝術品味而定,只能說義大利-日耳曼等地的傳統是從本音開始,但法國則喜好從輔助音(高一音)開始,而巴赫身為一位樂於實驗的創作者,他更偏好法國式的「不穩定」風格。

此書被認為是目前探討裝飾奏的經典,它豐富的譜例與其說是要帶大家確定如何彈奏巴赫,更重要的其實是,他整理出了在巴赫前後,不同地方對顫音所擁有的不同看法。這樣看來,當海頓、莫札特等人的音樂成為主流,演奏他們樂曲的顫音多半從「本音」開始時,似乎只是「回到」傳統的日耳曼風格,而不是更改了前一個時代的語彙。

要說真正的變化,我自己倒覺得是「顫音」好像從十八世紀以後,越來越擁有「畫面感」。1713年(也有音樂學家考證應為1740年前後),威尼斯作曲家塔替尼(G. Tartini,1692-1770)寫下了一首G小調小提琴奏鳴曲,由於他表示自己是在夢中聽見魔鬼拉奏了這些樂聲,他是在夢醒後寫下,因此又被稱作《魔鬼的顫音》。全曲不乏以顫音增色,但第三樂章許多段落都能聽見小提琴以持續、彷彿陰魂不散般的顫音伴奏旋律,整體氛圍就像群魔亂舞,魅惑著人類。

而在19世紀,我總忘不了蕭邦在夜曲中讓顫音出現的時刻。比如電影《戰地琴人》中,哀傷的升C小調夜曲,就有顫音為主旋律抹上如掩著面啜泣的聲音,而Op.55 No.2則截然不同地以顫音製造引人的聽覺漩渦,最後帶領聽者進入大開大闔的降E大調世界,後來這些顫音又沒入中聲部,作為面目模糊的背景,此時,顫音像漸入、漸出的特效,構成聽覺的幻燈片。

最後有一種裝飾音和顫音非常類似,中文翻譯為「漣音」(Mordent),同樣從字面上想像,它就像湖面漣漪,通常只來回彈奏一次相鄰音符,可說是極簡版顫音,但它還有一種變化型為「逆漣音」,也就是從本音開始,加入下一度的音符。至於是從本音還是輔助音開始演奏,它也重複了和顫音一般的命運,在時代裡持續被討論甚至變遷著。


延伸聆聽

G. Tartini:Violin Sonata in G minor, “Le trille du diable”《魔鬼的顫音》▶

F. Chopin:Nocturne in C-sharp minor, Op. posth.▶

F. Chopin:Nocturne in E-flat major, Op.55 No.2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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